家里的粮食布袋,盛放着无处安放的乡愁
2019-12-20 15:52:42黄骅市广播电视台

照片上的这个物件儿,五十岁以上的人会一眼看出来,再年轻一点的可能就得依靠注解了。它是一个时代的产物,现在称它为老物件儿一点儿也不过分,它的兴盛期是在有生产队时期。我们村1983年分田单干,公家的说法叫实行农村生产责任制,生产队没了,它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,它是盛粮食的布口袋,后来的替代品是盛化肥、盛装饲料的丙烯编织的袋子,俗称蛇皮袋子,至今还在用,几乎演变成年景的替代词:今年麦收打了多少多少袋子,这个“袋子”,不再是布口袋,而是指能盛装80多斤粮食的蛇皮袋子。

今天能存着这种布口袋的人家应该不多了,它的质地是老粗布(现在叫夏凉布),都是自己织的,我们胡同景龙三哥家从前就有一架织布机,可以织出这种布来。我在盐场制盐队采盐的时候也见过这种布,用来链接上盐架子的下水管。后来就是用作夏日防暑做睡眠的“凉席。”它结实耐用抗时候,如果不潮不湿,经年不坏。1983年单干之前家家都有,没有布口袋,怎么往家分粮食呢?为了区分,详细的人家会在口袋的一面写上户主的名号、堂号。我家的这条布口袋上居然写着我的名字(见图),还标着“八二、六、二十二”的字样。实际上,这个时间段,我已经到父亲工作的长芦盐场上班半年。这条布口袋,长 124 公分,宽 47 公分,口袋的一侧打着大小不一的四块补丁(见图),裸露着那个时期的艰难。口袋上的补丁针脚很密,很均匀,补丁打的也熨帖,是母亲的手工。乡党刘世文先生说,以当年的市价,赶黄骅大集买这么一条口袋至少需要1.25元。即便是自织缝制,工本费用也下不来一块钱。

我是1980年高中毕业回乡务农的,当时我家在第七生产小队,我在毕业后的第一天就开始闻钟上工。一开始是放牲口,再后来,乡亲们看中我是个有点文化的高中生,于是社员全体选我当了队上的保管员,同时还兼着队上的记工员、饲养员。保管员的职责之一就是敲钟给社员们分粮食。家家推一辆独轮小推车,小推车上搭几条布口袋,分的粮食多的在小推车上一边放一条,横梁上再搭一条,那是一年里活命的口粮啊,刻骨铭心地记得,一年里为数不多的分粮的日子里,社员们是多么地高兴啊!分粮的依据基本是人八劳二或人七劳三,鼓励社员多出工,也是变相奖励一年的整壮劳力付出。今日想到,也是一番乡愁情致:

几曾梦里旧年回,

麦香新轧撩成堆。

最是一年风雨顺,

家家口袋小车推。

我还记得那个时候,但凡年轻一点的家庭妇女都出来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,一天挣7分、8分工。当然,谁挣几分工,其劳动的价值是需要公评的,体力是一个方面,劳动技能又是一个方面。工分又是能参加分粮的,所以,当时的人们非常看重出工出勤,家庭妇女也不例外,尽管当时人们还给她们起了一个绰号:拖拉队。我因为兼着生产队里的记工员,以至于多少年里我都能说得出大娘、婶子、嫂子们的名字来。她们出工上地大都带着一个布口袋,歇派的时候,顺手拾点大田秋收后的粮食遗漏,或者人能嚼食的野菜、兔子能嚼食的野草。嫂子婶子们好像都不太重视穿戴,人人戴一个头巾,布衾犹是嫁时衣,年复一年的劳作,年年用口袋分回家的粮食,不会少,也不会多,日子像村南甜水井里的清水,没有多少涟漪。

尽管如此,也还是怀念。在理发的时候,还和理发师傅说到了生产队的那个时候,虽然吃的多是粗粮,也多吃野菜,但那个时候的人们,却是都有把子力气,一百二三十斤重的粮食口袋,俯下身,左手把前,右手托腰,一个闪撅,直接上肩,气定神闲,谈笑自如。哪里像现在,八十斤的粮食俩人架,干上一会儿,连咐呲带喘。

老是说乡愁重的无处搁放,不妨就盛装到这个粮食布袋里吧,多重都装得下,多久都不变质。

文、图:阿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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